刘钰也在重重保护下,并没有看对面甲板的厮杀,而是观察着远处即将收尾的海战。
那里离得远,看不到血肉模糊仿佛屠宰场一般的场面,只能看到双方的大炮轰击、互相走位,或者看到荷兰人的战舰降旗。
“鲸侯,孟子言:莫非命也,顺受其正,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。尽其道而死者,正命也;桎梏死者,非正命也。”
“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可总要有人立于危墙之下。将士们勇猛作战,我却有些微的胆怯。心里实在不是滋味。”
李欗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刘钰背后,说了这么一句。
刘钰心想,这真是标准的上位者的怜悯、权重者的无病呻吟。你不可能和那些水手们真的做到感同身受的。
“殿下,当兵吃粮,天经地义。你知道他们冒死拼杀,除了平日的训练,支撑他们的是什么吗?”
放下望远镜,刘钰缓缓转过身体,看了一眼对面甲板上的惨烈交战,缓缓道:“忠君爱国?那是军官的事,肉食者谋之。船上礼法森严,君子就是君子、小人就是小人,水手不可能成为军官,只能成为军士。肉食者谋之这句话,两千年前用于春秋战国的陆地上,现在也可用于这大海上。”
“水手们为的是每个月的银子、为的是俘获一艘战舰百分之二十的战利品分红,为的是战死之后有抚恤,伤残之后有补助。”
“殿下若想真正保持海军的战斗力,就记得我这句话。别不给钱。”
“但凡有一条别的活路,没人愿意当水手的。殿下没见过饿殍遍地的村庄,也没见过黄淮水灾之后的饥民。有时候,易子而食这四个字,写在纸上真的没什么,可真正见到了,你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当水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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