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仔细琢磨着丁谓的话,一时没敢接口。回中原,见皇上,说起来好像是一件小事,但面前的这位丁相公,一旦跟皇上搭上了话,就不知搅起什么滔天巨浪。当今满朝上下,谁敢让他靠近开封城半步。
有的人就是有这种威风,能让所有的人忌惮到灵魂里,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。徐平也是为官多年,岂能不知道里面的厉害?
见徐平沉默不语,丁谓自嘲地笑道:“老朽这一生,以进士登第而入仕途,自通判做起,位至三公。不是我自夸,从地方到朝堂,历任官职,若论治绩,我也不比哪个差了。可惜那时功名利禄之心太重,至有灾厄。”
徐平还是没说话,心里却道,您老可不只是功名之心重,而是要把皇帝大臣都玩弄在自己股掌之中,以一人之力执掌天下,野心太大了些。
见徐平紧闭嘴巴,就是不接话,丁谓不由笑道:“云行,你少年得志,却没想到为人如此谨慎!老朽已是风烛残年,至于吗?”
徐平郑重地道:“相公,我是后学晚进,如有教诲,徐平洗耳恭听。但朝中大事,岂是我一个地方小官敢置喙的?”
丁谓不以为然地道:“托你向皇上传句话而已。你此次回京,皇上必然单独召见,为我美言一句又能怎样?”
“相公要见皇上,自可以上表求见,又何必经我的口,多此一举?做臣子的,最要紧的是紧守本分,不当行此侥幸之事。”
见徐平说得认真,丁谓知道再说也是多余,转过话题,绝口不再提托徐平的事情。他是人老成精的人物,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,自然清楚。
之所以不拐弯抹脚,直言让徐平帮着说话,就是看徐平年轻,又锋头正锐,一旦被看出来耍小手段,可能就绝了这门路。如今直言相告,不管徐平答不答应,关系总不至于太僵。只要能说得上话,就留了一条路子,谁知道后边会有什么机会呢?人只要留得路足够多,就总有走通的时候。
自被罢相,丁谓便潜心研究佛法,这也是他开阔心胸,养生的法子。按说像丁谓这种权臣,一般都心胸狭隘,心眼不比针眼大多少。丁谓偏偏是个例外,得势的时候独揽大权,丝毫不容人,一旦失势,很快就能认清形势,绝不怨天尤人,一蹶不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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