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尧佐不由皱了皱眉头:“天灾不可测,如果地方没有积存的钱粮,遇到水早之灾,又当如何?朝廷拨付,大多数时候可是来不及。需知人命关天,那时候容不得半点迟误!”
“回相公,粮是要攒的。这个没有办法,手中有了粮,心中才不慌。不许他们积存的是钱,现在大额都是纸钞,只有花出去才是真钱,攒在手里对官府来说没有用的。如果遇到水旱天灾,由银行拨付即可,紧急时候,可以向本地银行暂时借贷,事后免了利息就是。”
朝廷是管着印钱的,对纸钞来说,印出来之后花的越多越好,不但不能存在手里,在经济系统中周转的次数越多越好。交易总额上去了,说明经济越加活跃,三司收到的税也水涨船高,这才是真钱。不过对于三司之外的官员,要接受这一观念还有难度,需要时间让他们慢慢适应。而且在许多官员的心中,总觉得用纸印出来的钱不把稳,一旦百姓不认了就成为废纸,所以政策一直趋向于保守。却不知道涉及到全国百姓这么大的人群,信心分析之类的绝不可以使用一闪念、怎么想这种主猜人心思的方法,不管是信心的建立还是崩溃,都需要客观事实和政策做依据,而这正是现在的官员所缺乏的科学观念。
钱监印钱,银行和官府使这些钱进入经济流通领域,以三司铺子为骨干的官办商业机构再利用制出来的货物把钱回收,完成一个大致的经济循环。会影响货币信用的,是三司铺子利用货物回收纸币的能力,只要三司铺子经营健康,纸钞就不会贬值。反过来一旦用纸钞买不到三司铺子价廉物美的货物了,哪怕官府说得天花乱坠,也无法保证纸币的信用。
本来没有三司铺子,官府保证纸币信用的方法是用税收等手段回收。但徐平在三司的政策一直是尽量向外花钱,收钱是从城市的工商业收,而对于农村两税,税赋则尽量收取实物,甚至拨出专款用纸钞收购粮食等实物。税收回笼货币的手段,便就大打折扣了。
农村商品经济不发达,这种情况下一旦把税赋货币化,会极大加重农民的负担,特别是加重底层农民的负担,引起社会不稳定。因新政引起社会动荡,是徐平所极力避免的。
这就是先发者的优势,如果现在世界上已经出现了成熟的商品经济为主的国家,国际大市场有了框架,后发者便就没有这么从容。为了发展工业,取得对国际市场的已有商品的相对优势,就只好从农业中吸取利润补贴工业。现在世界上根本没有竞争者,就不需要采取那些极端措施,发展工商业的同时,对农业进行松绑是可行的。而且作为先发者,是从最容易赚钱的轻工业开始的,重工业发展使用的是轻工业的积累。
编《会计录》,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把这些经济规律表现出来。大家都是聪明人,只要放下了固有的印象,自然就能够认清这些经济活动的本质,总结出规律。
几位宰执相公实际上已经从《会计录》中发现了这些端倪,现在他们就是要通过此次集议,为心中的疑惑找到答案,真正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。所以别人有任何问题就问,徐平一一耐心地解答。这次参加过了此次集议的人,将对现在的经济运行有一个全新的认识,以后主动成为新政的参与者和推动者。这是徐平想做的,也是必须要做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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