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放下望远镜,语气轻松地道:“我却以为这是好事。当年澶州,若不是射死了萧挞凛逼着契丹退兵,而是正面堂堂之阵击败他们,这几十年他们也就不敢如此嚣张了!”
道理是这么个道理,张亢还是惋惜不已。如果刚一照面,就一炮轰死敌方主帅,这一战就足以成为传奇。凭着这一点,张亢就足以自豪一辈子了。
徐平是真不想一炮轰死耶律重元,刚才发炮,只是跟他打声招呼,让他对接下来艰苦的攻城战有个心理准备。与四十年前的澶州之战不同,此一战宋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,军队人数和战力都占了上风,仅仅打赢是不够的。这一战,要彻底打掉契丹军的士气,让们以后见了宋军就心里打鼓,才能达到预期作战目的。
战后双方必然会进入漫长的对峙,只有让契丹对宋军心生畏惧,才能在对峙中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效果。对峙不是双方国境平安无事,恰恰相反,应该是大战没有,小的摩擦日日不断,隔几个月就有一次大的军事行动。前线必须一直保持紧张态势,只要不真正打起来就可以。要在这种对峙中占据上风,在心理上给敌人造成压迫感是必要的,宋军这里稍有风吹草动,契丹那里便就举国紧张,才是最好的效果。这种压迫感越强,则用同样的代价获得的利益就越大,对契丹的国力消耗就越大。
如果一炮轰死了耶律重元,契丹退兵,哪怕把澶渊之盟双方的条件交换过来,徐平依然觉得亏了。轰死主将的偶然性太大,契丹必然心中不服,对以后的对峙不利。
见城下的契丹军队很快就退得干干净净,连望远镜都看不见影子,张亢不由愣在了那里。过了一会,才啐了一口道:“这耶律重元怎么如此不济?吓了一吓,便就逃得没影了!”
徐平扒在城头看了一会,也是连连摇头。自己还以为他在这里吃了炮,会到其他地方观看呢。不试试宋军到底有多少炮,耶律重元怎么安排接下来的攻城作战?结果一下就跑得没影了,自己让那么多炮装药,不是白忙活了。
想了想不死心,徐平道:“吩咐装好药的炮再等一等,这几天都准备着,就不信契丹敢不查清军情,就让大军攻城。他们早晚还要来,务必吓得耶律重元不敢再上前才好!”
“唉,吃了这一吓,只怕耶律重元再也不敢来了。那是契丹储君,岂能够轻易身临险地?我看直到这仗打完,耶律重元都会死守在中军帐里,再不敢到前线来了。接下来前来观战的,必是其他契丹将领。都护,别人来了我们打不打?”
徐平想了想,道:“除非是耶律仁先,其他将领一律不打。嗯,我们是要商量下,接下来的战事里,什么阶级的契丹将领才值得用炮。火药、铁弹,都价钱不菲,不能浪费在一些小首领身上。守城用炮,要么打攻城器具,要么打敌方主将,打其他人都不划算。”
张亢道:“我们以后商量。不过,能够前来观城的,在契丹的地位都不会低,是不是不管谁来,我们都放炮打了再说?打中这样的人,总不会亏本。”
徐平摇头:“除了耶律仁先,其他人的都不打。把来观城的都打回去,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?现在已是深秋,天气寒了,早点打完,早点结束。”
党项带来的粮草慢慢消耗完了,剩下的军需都要从内地运来,宋军的压力也很大。数十万人在这里,又没有早作准备,现在三司焦头烂额,时间不能耽误太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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