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百泉并不点头也不摇头,苦笑一声道:“本朝立国,多推永嘉、永康之学。靖康耻恨,明末东虏之怨,谁人年轻的时候不是一腔碧血?谁人不慕张骞、班固?”
“那日朝堂上,明着是在评价张骞、班固,可内里还是在争论朝廷国策。鹰娑伯心里也清楚。”
“太宗皇帝昔年也说,朝堂若无党争,反倒怪了。党争不可怕,只要定下了大策,底下的人放下党争,先把事做好,做完之前、做完之后都可以争论,唯独做的过程中便不要争论。”
“太宗遗训,我也时常记诵。只是……哎!”
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赵百泉心里清楚,若真能达成这种程度,天下早就朗朗乾坤了。遗训在那,并没有什么卵用,党争党争,争到最后就是互相扯后腿,像是理想中的政策制定之前可以争、政策制定之后就要步调一致,在赵百泉看来实在是只在神话之中。
当日朝堂上,如何评价张骞班固,这是一条党争的红线。认可班固张骞,那就是认可大顺应该继续对外扩张;不认可甚至辱骂,那就是反对大顺应该继续对外扩张。
和每个人的真实感官并不相同,可能那天在朝堂上痛骂班固张骞误国的,心里未必就不认可崇拜。但为了朝廷政策,只能表现出厌恶。
以宋后腐朽之道德意识形态治国,就不可能名正言顺地谈理性和利益,只能翻书从故纸堆里评价古人,然后作为论证。
赵百泉是认可大顺不应该继续对外扩张的,他认为大顺已经没必要扩张了,再往外打那就是穷兵黩武了。到时候民不聊生,百姓受苦,打下来边疆又有什么意义?有这钱,不如蠲免一下各地钱粮赋税。
但如今距离琉球不过两日路程了,刘钰又似乎明确告诉他准备要效仿班固在鄯善斩杀匈奴使者的事,赵百泉无奈之余,只能道:“鹰娑伯,太宗关于党争的遗训,固然难成。我也不认可鹰娑伯的想法。但事已至此,鹰娑伯是正使,鹰娑伯真要做,我定不会扯后腿便是。”
“做的是否对、是否值得做,待做完回朝再说。这一点,鹰娑伯大可放心,我是不会跑去告诉倭人的。本朝虽有党争,但有些底线还是有的,断不会如宋时那般为党争送土于西夏。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