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夜定时分,天上浓云未散,不见星月,微风夹带水气透着清爽。
韩非伏在桌案,挑灯书写竹简。阳爻卧在木垛子的草垫上,正在打盹。
古人说鹰立如睡,虎行似病,告诫猎人对强大的凶禽猛兽不能掉以轻心。不过鹰真在休憩时,还是会卧在巢穴里。
白鹰受过训练,站在栖架上也能入睡。但它现在跟韩非屋里不受拘束,此时收拢双翅身姿斜卧,圆眼合成缝,鹰首低垂,嘴喙勾住胸前的翎羽,一只金灿灿的脚爪从身下露出,睡到惬意时爪尖还会微微舒张。
只是天生的野性让它十分警觉。
韩非的动作稍大一些,它就会睁开湛蓝双眼偏头去看,确认没有异常,才会再次慢慢放松,偶尔还会张开鹰喙打个哈欠,它现在已经习惯和那少年人共处一室。
韩非自顾自专注做事,也不理会白鹰。他把这几天梳理的国府改建方案记录下来,一遍遍深思熟虑,甄别利弊。千辛万苦从父亲手里求得这样的机会,他不想浪费。桌上铺着他亲手绘制的那一大张舆图,他边写边对照舆图核准,直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妥当,他才舒展双臂伸个懒腰,觉出几分困意。
夜色已深,桌上油灯都快燃尽,白鹰被韩非的动作吵醒,不满的低鸣一声,挪了挪身子换个姿势,又沉沉睡去。
韩非收好桌上的东西,眼神瞥到身旁的竹筒,舆图取出来后,筒身还露出半截卷起的织品,他抽出织品放在桌上展开。这是一张精致的手工毛毯,用珍稀兽毛糅合上品蚕丝编出结实而细密的线绳,再用骨针和竹针以锁绣技艺引线编织,最后绣上花纹。
毛毯从礼器藏馆的百越仓库中带回,韩非查看那三间屋子,只悄悄拿了这一件,卷起来放在竹筒里拿舆图裹住,不会引人注意。宫廷里这类毛纺品多用来当挂饰,本不出奇,但吸引韩非的是它上面的绘图。
那是一群越人工匠在铸剑,又或者是在祭剑,铸剑师围绕剑炉起舞,熊熊燃烧的火苗烈焰冲天,还有被捆起来正打算投入剑炉祭祀的活人,画上还有许多造好的宝剑。一位身穿君王礼服的人居高临下看着一切。毛毯上密集针法织造的图案恍如亲临现场,透着一种诡异玄奇的气氛,人物虽然只绣出模糊身形,却仿佛能感受他们脸上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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