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帛画翻过一遍之后,以韩非的聪慧已经摸到些许织造法门的巧妙原理。他闭上眼回顾了一次所有图案,又拣出几张复杂的帛画再次察看。铜灯添了一次灯油,火苗飘忽不定地摇摆,韩非的心思完全沉浸在画上图案里,反复琢磨编造技法的窍门。
不知过了多久,等他意识到传来金铁敲击地面的声音时,韩非的第一反应就是轻轻吹熄铜灯。他侧耳分辨,这是战靴脚步声,从远处渐渐走近,想来是巡逻的卫兵。
金铁战靴走在青砖地上,发出的冷硬声音在寂静藏馆里格外清晰,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韩非的胸腔,震动他的心弦。
韩非脸上浮出几分紧张神色,思路却沉着冷静,他略微侧身避开门窗,贴着旁边墙壁半跪身姿,把手里铜灯轻放在地上,卸下背后的竹筒,筒里卷着那张皮革舆图,帛画叠好后正合适塞进卷起的空心间隙。
一切收拾妥当,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几乎快到门前。来人在一间间查看库房大门,最后走到韩非的这间屋。库房窗格上封着大块的厚麻布,隐约透出高大人影,这人手持长戈在门前站住,正在观察房屋情况。
韩非靠住墙壁,把身形隐藏在视线死角的位置,两手不自觉握拳,手指扣住掌心。虽然他已经把锁具的锁杆虚扣在锁孔,不懂鲁工连环锁构造的人很难看出端倪,但他感觉出若有若无的杀意隐隐压过来。
这是从军已久的人才会透出的杀伐之气。
人影在门前站了半盏茶的时间,大概没有看出异常,终于转身离开。韩非听着脚步声从近到远,对方原路返回,走向其他库房。他悄悄呼出一口气,指尖微微松开,手上竟然生出虚汗,黏腻的糊在掌心。
他又耐心等了好一阵,直到再听不见一点动静,才站起身,轻手轻脚地放回铜灯,环顾屋里一切都复原后,用笤帚清扫地面。做完这些事,韩非从门缝里伸手打开门外铜锁,先推开门探头出去张望,确定无人后闪身而出,回身锁好屋门,打算离开国府。
但他转身才要迈步,很快停住脚步。
礼器藏馆是一排排井字形院落,两排库房中间是一条狭长的青砖道路,方才分明空无一人的路口,此刻正站着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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